chapter2
置身於人群中,置身於人群外;是兩樣人,一樣的孤獨。
もも轉入新班級後,在很短的時間內,就已經自然地融入這裡。
比起第一印象的悠然溫和,她其實是一個話很多的人,她自言自己對聊天有才能,察言觀色只是基本,最難能可貴的是她本身就有很多元的興趣,涉及明星、運動、動漫、時尚、知識,致使她與人交流時可以很快的找到話題與共通點。每當她在一個群體裡,甚少會有冷場,總是話題與笑語聲不斷。善於人際交流的她,不知不覺就成為人群中閃耀的那顆星。
もも轉進來的那天,許多人為佐藤的喜悅感到疑惑。
平時嚴厲而不苟言笑的佐藤,究竟為何會因為一個轉學生的到來而感到開心?
經過第一次學期測驗後,高掛在公布欄上的排名,為所有懷有疑問的人做出了解釋,懸在第一排的名字,正是水無月もも。
侑下課去買了個炒麵麵包果腹,回班的路上正好看到公佈欄面前擠滿了人,想必是學期測驗的名次出爐了,他想。不過這也不關他的事,他對於自己的名字有沒有出現在上面並不感興趣。
「所以這次的第一名是五班那個轉學生?」
「不是聽說她是外國人嗎?」
「難怪聽到五班的朋友說佐藤導師非常喜歡水無月。」
侑無視了那些欽佩而發直的眼神,無意識地抬了頭,看到了公佈欄上刺眼的字,揚長而去。
雖然もも被安排坐在侑的旁邊,但是他們兩人幾乎很少講話,就是偶爾幫對方撿撿筆、撿撿橡皮擦,或是詢問課堂上的課本頁數,像一般的同學那樣,點到為止。
差異甚大的兩人,從未想過他們的生命會有所交集。
有天,侑早起去學校趕作業,晨間的空氣很好,太陽還在地平線上打著憨,路燈溫柔的照著空蕩無人的街,侑輕聲地不把上鋪的治吵醒,一個人走出家門。
他昨日回家時忘記把英文字修帶回,恰好是佐藤那個惡魔的科目,面對佐藤,侑並不敢馬虎,他曾經好幾次因為課業問題被禁止參加社團練習,於他而言,沒有排球的日子可謂是再痛苦不過。
侑抵達學校後,夏日的太陽躍上地平線,天剛破曉,整座學校像是一座空城,只有晨風吹拂樹葉的沙沙聲,走廊上安靜地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聽得到。
侑快步走進教室,只見もも隻身一人在教室裡趴著,手裡拿著她的智慧型手機,滑著facebook,清晨的微光透過窗灑了她一身,她墨色的長髮在陽光的照耀下像一縷輕煙,懶洋洋地披在她的肩頭。
もも聽到開門聲,好奇地轉頭看了看進門的是誰,當看到侑時,她露出促狹地笑,用散漫的語氣道「宮同學,可以請你借我你的英文自修嗎?」絲毫不掩飾她的目的。
侑走近了他的座位,看了看旁邊睡眼惺忪的もも,一副在行光合作用的樣子,他手指著もも桌上的厚書「妳桌上那本不是也是嗎?」
もも不假思索的回答,沒有理會侑不太友善的語氣,露出了無辜的眼神「解答在後面,翻來翻去很麻煩。」
「蛤?」
見侑疑惑,もも起身離開她依依不捨的桌面,原本被遮住的空白英文自修一覽無遺,那是今日的作業,但和侑的一樣一字未寫。
侑表示汗顏,他想去昨日在公布欄前那些羨慕與欽佩的眼神,不禁為那些人感到悲哀。
「原來第一名的好學生也會抄作業啊?」侑很自然地譏諷道,說實在的,他不太想和這個跟他存在於兩個不同世界的女人說話。
もも笑了笑,無視侑的諷刺,她反倒附和著「是啊,就拜託宮同學施捨給我囉!」
看侑沒有動作,もも心生一計,她只是想快點抄完作業快點去亂晃,假裝殷勤的遞上了自己的自修「不然我的先借你抄,這次的翻譯作業有三頁,再不快點就趕不上排球部的晨練囉!」
侑抬頭瞧了高掛在黑板上的時鐘一眼,整整三頁的摩斯密碼,對於他來說時間有點不夠。
他就順手接過了もも的本子。
那是他第一次正眼看もも。
她身高跟一般女生比起來高了一點,其餘都非常普通,黑色的長髮,圓圓的眼睛,不塌不挺的鼻子,但是整體來說長得純情,屬於耐看型的女孩。她總是笑著,待人和善,似乎沒有脾氣,她的社交能力一絕,有她在,群體之中絕無冷場,與自己完全相反。
もも撥了撥她的瀏海,繼續滑著手機,語氣認真「宮同學,我覺得有時候融入群體,可以讓你好一點。」
侑聞言,不作聲,繼續抄寫著那些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的字母。
他振筆疾書完,把自己的自修交給もも,準備前往體育場晨練。
離開教室前,侑咕噥的說了句謝謝,竭盡所能地用他最小的音量。
然而,もも的聽力恰好非比尋常。她笑著答道「不客氣。」
自從排球部的事情傳開,侑已經很久沒有正常地與治之外的人對話。
在重視群體的社會裡,耳濡目染之下,他心底還是渴望著能與年紀相仿的人有好的關係,能夠有親近的朋友。
可是當ㄧ碰到「排球」這項他所鍾愛的事物,看到主攻手沒有辦法發揮他已經竭盡全力的托球,就像看到別人辜負自己一樣,一次兩次還能忍,次數一多他就忍不住要爆發。
他用球傳達他的真摯,可是當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辜負時,理智線斷裂,他只能選擇用憤怒與話語去訴諸自己的不平與怨懟。
一開始受到隊友排擠,看到休息時間隊友聚在一塊快樂的攀談時,自己只能坐在體育館門口孤獨的飲著運動飲料,他曾經自我懷疑過,「我真的錯了嗎?」
師長囑咐著侑不可以責怪他人時,他都想過自己是不是已經做到最好,答案呼之欲出。
是的,他已經盡力了。
那麼,這樣的他為何不能感到不滿呢?
「明明我是對的。」他常常朝著天空説道。
回應他的只有背後隊友互相嬉戲的笑聲,但是當傳到他耳裡時,溫度早已蕩然無存。
那些笑語聲彷彿是上個世紀留下來的殘音,遙不可及。
他孤獨地踏上這條佈滿荊棘的道路。
一個人也好。
一個人足以。
直到她笨拙地闖進他的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