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5
7月,溽暑時分,蟬鳴鬧著,太陽高掛於空,把大地的水燒光了,惹得空氣沸騰。
兵庫縣IH預賽結束。
決勝結果,是宮家兄弟所領銜的隊伍,以壓倒性的勝利進入全國。
比賽的隔天放學,排球部休息一天,以舒緩大家浮動燥熱的情緒。仍舊閒不下來的侑,卻早早就拉著治到體育館裡自主練習。
昨日自己的表現距離完美還有些差距,發球的準度應該再精確些,他回想起昨日賽場上的一切,想抓回實感。
腦海卻飄過她清麗的臉臉,昨日他曾不自覺得地朝著觀眾席望,卻沒能瞧見她。
侑晃著神。
「這麼熱你還能思春?」治無神的雙眼瞅了他一眼。
「你白痴嗎?」
「水無月?」
「住嘴喔,治。」
見侑不願意談,治聳了聳肩,繼續他的練習。
夏日的天黑的很晚,趕在警衛到來之前,他們以飛快的速度把場地收好。
經過校舍時依稀聽到一陣琴聲,然而在曲調最悠揚時,像是琴絃斷開一般,轟隆轟隆的,從樂曲轉變為噪音,而後戛然而止。
侑無聊地拖著治走向琴聲的來源,音樂教室。
他屏住呼吸,抬頭從門上窗子一看,是好幾天沒見到的もも。
聽說因為鋼琴比賽,佐藤替她批了公假。
她略微蒼白的臉在夕陽的照耀下,泛起一抹嫣紅,紅潤如胭脂。墨色的瀏海遮掩著低垂的眼簾,長如水草般柔軟修長的睫毛下有一雙明亮的眼睛。
她靜靜地坐在鋼琴椅上,不發一語,像是一尊絕世的雕像,一身空靈的氣質,連夕陽也不敢作喧嘩。
過了許久,她深深吸了一口氣,胸口起伏著,夕陽下的平靜竄入她的肺部,她的眉頭舒緩了幾分。
她閉起眼睛,雙手放在胸前合十,呼吸漸慢,像是與夕陽融為一體,待到心跳與空氣同步,她才緩緩睜眼,嘴角掛著笑,她把手輕輕放在琴鍵上。
風起,吹皺了白色簾子,同時的,琴聲響起,柔美的音符從她修長的手指下流洩而出,如銀河般的長歌,清亮而美麗。
她的身體隨著抒情柔美的旋律搖晃著,眼神專注,瞳孔裡有著煢煢的星火,散著溫柔的光。
倏地,曲風一轉,節奏漸慢,手指依舊靈活地彈著,她的呼吸漸漸變快,額頭上冒出薄汗,撐了許久,專注力啪的一聲斷了。
亂了,音如人心,兩著聚唯一體,心亂曲亂,她抿著嘴,望能調回原本的節奏,但事不盡如人意。
在即將進入曲子的高潮前,她的理智潰了堤,整隻手搥在黑白交雜的琴鍵上,發出震耳的聲響,一如她心裡崩潰的吶喊。
她無奈地閉上眼,眼淚潸潸地流下,心情沈鬱的像深海。
這首曲子像過不了的坎,她一直不擅長蕭邦那種流動性高卻帶有哀愁的曲子,表達哀傷時總覺得不順暢,彈著彈著就卡了,彈著談著就失了節奏,她不明白為何蕭邦能夠把心裡話譜成曲給世人瞻仰?為何可以毫無掩飾的訴諸自己的不快?
她的內心是婉約的,不習慣如此大方地表達。
曲風難以如實呈現的感覺讓她焦慮不堪,越練越急,然而鋼琴大賽卻近在眼前,心裡的一根弦就啪的一聲!
斷了。
無力感與倦怠拉扯著她,她哭出聲,柔腸寸斷。
「她哭了......怎辦?」他慌張地看向治,他從小到大完全沒安慰過女生。
治望著他,答非所問「侑,你最近有點變了。」
「怎?」
「比較......溫柔?」
「治,你好噁心。」
「蛤?」
「溫柔是用來形容娘砲的。」
「......」治在心裡對侑翻了個大白眼,默默的把話收回。
侑在外頭佇立了許久,腦袋瓜轉啊轉著卻想不出任何可以安慰她的話語。
回家的路上,腦海裡都是她披散著頭髮啜泣的樣子,他的心口鼓鼓的,說不上是什麼情感。
她孤獨寂寥的身影,宛若夕陽中,最瑰麗的一抹雲彩。
轉眼,消失得無影無蹤。